遮天之紫皇

第21章 姜婷婷到此


    徐自业让人拆了两堵墙,內院顿时宽敞了许多,俞珩开始了按部就班的教学。
    他们当中有人是乞儿,有人极度贫寒,平日里只是生存就竭尽全力了,根本没心思学习,与少爷们差距过大。
    於是俞珩选择將《千字文》稍作修改,译过来作为第一本教典。
    俞珩与学生们同食,徐自业自然竭力丰富饮食,不过三日,餐桌上便应有尽有,徐家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內,堪称尽善尽美,保质保量。
    乞儿不必去乞討,贫寒家庭负担也更少,自然有心学习。
    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。日月盈昃,辰宿列张……”
    这一日,诵读声中,俞珩握起一名鼻涕少年满是裂痕的手,轻轻捏两下,让他恢復如初,笑著问道:
    “俊生,我问你,盖此身发,四大五常中的『四大』是哪四大?又是哪『五常』?”
    刘俊生吸了吸鼻涕,支支吾吾答不出来,俞珩轻笑,正要勉励几句,旁边一锦衣少年抢答道:
    “四大是地、水、风、火四种元素,五常是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五种品德!”
    俞珩转头,是徐自业的第十三孙,名叫徐光燁。
    不待他说什么,徐光燁迫不及待仰头將《千字文》完整背诵出来,並且说出释义,他仰头露出一对虎牙,得意道:
    “师尊所教,我一日便学会了!”
    俞珩笑道:
    “光燁聪慧勤勉,深得为师之心。”
    徐光燁狡黠一笑,摇头晃脑:
    “非也非也,实在是师尊所教太过浅显,可有更难一些的经文?”
    望著他刻意板正的神情,俞珩忽而笑出声来:
    “呵呵,那……不知光燁眼中,何种经文才算难?”
    徐光燁眼珠一转,
    “听闻修道之人晨课所诵经文,最是晦涩难懂,光燁愿承师尊昔日苦修之辛。”
    “哈哈哈哈”,开怀笑声惊飞檐下白鸽,俞珩轻叩他额头,径直问道:
    “小滑头,想修仙?”
    徐光燁被揭破,未露怯色,反而直起腰板,
    “家中资粮支持五位兄长叩开大教殿堂已是万难,若无缘得见师尊,光燁此生恐怕只能困在这四方院墙……”
    他忽然撩袍跪坐,重重叩首,发间玉饰撞出轻响,
    “光燁恳请师尊传法!”
    俞珩对这名学生喜爱非常,欣然点头,拿出一块石板刻下一段经文,这是他修改李家祭青玉法而成的法门,他命名为《赶山诀》。
    將石板高悬於庭院正中央,任何学生都能看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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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俞珩对所有人扬声道:
    “此诀引导你们踏上修行之路足矣,剩下的只看悟性,且看看吧。”
    说完踱步离去,修行可不只是看经文就完了,普通人想要觉察生命之轮,开启苦海,需要大量生命精气,他需要有所准备。
    在这里呆了七日,与学生们同食,朝夕相处,越来越融入他们,身上的气息越发圆融如意。
    八卦逆宇辟世法自然而然地修至高深境界,一旦运转,修为、体质、气息……所有的神异,仿佛化作一粒尘埃,沉入人体宇宙的无尽之海底,现在的他,纵是先天法眼,也只会觉得他是一名凡人。
    俞珩返回房间,这里被他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道纹,他双足踏地,身形如墨入水,缓缓沉入土层。
    初始,四周寂静如古墓,唯有泥土挤压的细微声响,但隨著深入,岩壁缝隙间渗出丝丝缕缕的生命精气,如雾如絮,游弋浮动。
    这些精气极淡,寻常修士即便贴面而过也难察觉,但俞珩来过这许多次,轻车熟路,袖袍轻拂间,便將其无声纳入体內。
    十丈……百丈……
    直至地层深处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
    一方中型源脉,如沉睡的玉龙盘踞地底。
    源脉晶莹剔透,內蕴神华,似星河凝萃,流光溢彩,吞吐著浓郁的生命精气,在黑暗中交织成网,照亮了整片地下空洞。
    俞珩眸光微动,五指虚划,阵纹亮起,黑白线丛横交错,连一丝精气都无法外泄,纵有修士从地底经过,也只当是寻常地脉,再难窥得半分玄机。
    他盘坐源脉中央,如老僧入定,海量生命精气自源中剥离,化作液態灵河,自天灵灌入。
    他还专门刻下一片纳灵道纹,八卦轮转,震巽、坤艮代表木土的四卦格外明亮,汲取地底深处灵石和老根所携灵气。
    灵气与生命精气太浓郁了,地底老根先是枯萎,再是新生,不断重复这个过程。
    俞珩周围五光十色,瑞霞万道,绚烂无比,道宫內,神藏震动,大道伦音隆隆作响,阐释大道奥妙,他登上脾之神藏。
    手掌一翻,素玉台出现,这方玉台掺杂了少许五色土,提炼的土之煞气应当足以凝练脾之神祗,大蚩经运转,秘力提取土煞。
    两个时辰后,一方土黄色小印滴溜溜浮现,这方小印可导地势,控重力。
    俞珩睁眼,周身气息平和,种种异象被敛於体內,没有迫人的气势,看上去就是一名普通小道士。
    “道宫四重天了,感觉神力还在增长”,低头看著依旧熠熠生辉的源脉,
    “这处地方,足够自己修炼到道宫圆满。”
    重新回到地面,推开门,抬眼望去,庭院黑压压挤满了人,除了学生,还有家僕、商贩、贫农、低阶修士......他们都是听闻这里有修仙者免费传法,特意赶来的。
    石板上的文字,普通人看著没有问题,但是有神念的修士,扫一眼便会觉得如火焰烧身,灼痛难忍。
    一些人见俞珩出来,想要呼喊,被俞珩一扫,飞出门外,同时手中掐诀,在空中凝出一枚紫华灿灿的大字——静
    有些修为的人凝视这个字,被刺得泪水横流,骇的赶忙移开视线,默默退到门外。
    学生们还保持原样,如石雕般钉在原地,连姿势都未曾变过。
    正午烈日灼人,汗水顺著他们的鬢角滑下,在粗布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跡,有人嘴唇乾裂,有人腹鸣如鼓,却无一人起身。
    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机会就在眼前,谁也不肯浪费一秒的时间,哪怕什么也没悟出,也要瞪大眼睛死死盯著石板。
    俞珩袖中指尖微动,一缕缕被淬链过的精气悄然没入青石板,分別渡入孩子们体內。
    徐府庭院的暗影里,徐自业悄然藏身於假山林木之后。
    此时的他,正沉浸於修炼之中,周身黄色光华繚绕,一缕缕地气从地面腾起。
    他紧闭双眸,呼吸沉稳悠长,隨著修炼深入,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团。
    脑海中不断对比眼前这教书先生所传功法,与自己昔日从清幽门费尽周折、耗费五千斤源方才换来的“大法”,越深入体会,心中的震惊便愈发强烈。
    被他视为家族之秘的清幽门“大法”,在新来教书先生所传功法的映衬下,竟显得漏洞百出!
    他心中暗自思忖,
    “要么是清幽门心黑如墨,把自己往死里坑,將破烂当作宝贝卖给自己;
    要么……就是这看似平凡的教书先生,来歷惊天,隨手传授的功法,就是真正的大法!”
    想到此处,徐自业的心猛地一紧,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,他缓缓睁开双眼,目光透过枝叶的缝隙,紧紧地盯著不远处正在教导孩童的道人,眼神中震惊、疑惑、贪婪交织......
    俞珩將所有閒杂人等扫出院外,並不阻止他们观看赶山诀,只是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。
    及至夜色降临,圆月高悬,徐府关门,所有人终於散去。
    他勾勒形貌,拜託徐自业查清这些人平日里的品行。
    既习我门之法,当守我门之规,若往日有作奸犯科、欺男霸女者,他当清理门户。
    日子一天天过去,俞珩杀了七八个习他功法的恶霸。
    他每日会往学生们体內渡入淬链过的源气,他最关注的女童们情况让他有些发愁,一个个练了几天,便不復最初几日的勤勉,熟了之后,整天围著他嘰嘰喳喳,询问什么时候带她们上天、买新衣服......
    所幸年龄最大的李怜卿足够懂事也足够勤勉,会管束女童们,並且已开闢苦海。
    庭院,徐光燁甩著腰间新换的玉坠往藏书阁走,刘俊生趿拉著露脚趾的布鞋小跑跟上,鼻涕泡隨著喘息一鼓一瘪:
    “光燁大哥!听说师尊又传了你新的功法?”
    “我已觉察生命之轮,不日便可开闢苦海”,徐光燁撩起绣金线的袍角,刻意让对方瞥见靴面新染的泥渍,
    “师尊说我筋骨清奇,过些日子便要传我真正的无上秘法。”
    刘俊生眼睛瞪得溜圆,粗布袖管蹭掉鼻尖的黏液:
    “那……那我能学吗?我每天帮你打洗脚水!”
    “你?”徐光燁突然停步,金镶玉发冠晃出冷光,
    “修仙讲究悟性,你连千字文都认不全,还是乖乖给我磨墨吧。”
    他转身时故意抖开摺扇,扇面上“沉光蓄燁”四个墨字扫过刘俊生鼻尖,惊得少年往后跌了半步,
    “看见没,此是师尊专门为我赐字,天资的证明!你还是別想那么多,免得滋生烦恼。”
    “我、我可以学的!”刘俊生攥紧磨出毛边的衣角,
    “上次师尊让我们抗石负重,我举起的石头比李师姐还要重!”
    徐光燁嗤笑一声,抬脚碾过阶前半片枯叶:
    “等你什么时候能让师尊多看一眼再说。”他话音未落,忽听得廊下传来铜铃轻响,转头看见李怜卿抱著经捲走过,裙摆扫过青石板时,他下意识整了整歪斜的束髮带,全然忘了身后还站著满脸通红的刘俊生。
    俞珩名声渐远,时有隔壁村不远千里过来上课,这一日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,
    “你叫姜婷婷?”
    俞珩缓步走近,只见祖孙俩缩在门廊阴影里,老人佝僂的脊背几乎弯成弓,白髮像蓬乱的枯草,怀中紧紧搂著个小女孩。
    那孩子乌漆嘛黑的小脸还沾著赶路的泥渍,破旧的粗布衣襟被攥得发皱,连脖颈都埋进了衣领里。
    面对传闻里的“高修”,祖孙俩都有些紧张,老人枯树皮般的手死死护著孙女。
    小女孩咬著开裂的嘴唇,蚊子般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:
    “是……”
    空气凝滯了片刻,俞珩忽而轻笑出声,大袖轻轻扫过小女孩头顶,洒下暖白光芒,惊得她浑身一颤。
    “不必紧张,既来了,便安心读书。”
    祖孙望著那抹紫袍远去的背影,身旁突然来了个笑容和蔼的中年管家,他命人抬上来一张木桌,
    “俞道长要招待二位贵客,请稍等片刻。”
    不一会儿,家僕上菜,三人抬的鎏金铜锅炉里浓白汤汁裊裊升腾,与蒸腾的热气交织成雾。
    青瓷碗里,乳白的鱼片粥咕嘟冒泡,几粒枸杞浮在表面,像撒落的玛瑙;
    琥珀色的桂糕叠成小塔,霜簌簌落在缠枝莲纹碟中,甜香勾得人喉头髮紧。
    三足鼎內,整鸡臥在浓稠的汤汁里,金黄的鸡皮裹著油亮酱汁,红枣与板栗浮浮沉沉;另一边的青瓷盘上,醋鲤鱼蜷成弯月,浇淋的酱汁还在“滋滋”作响,油溅起细碎金光。
    老人扶著孙女坐在角落,望著满桌珍饈手足无措,忽见紫色衣角掠过眼前,俞珩含笑抬手,
    “请。”
    老人不知所措,姜婷婷吞咽口水,缩在老人怀里。
    “二位不必紧张,小道与叶凡相熟,关照这顿饭是应有之义。”
    “你认识大哥哥?”姜婷婷忽地抬起头。
    “自然,我们是同乡。”俞珩再度抬手,
    “不必客气,请坐。”
    老人抱著姜婷婷浑浑噩噩上桌。
    俞珩將温热的瓷碗推到小女孩面前,碗里堆著剔好刺的鱼肉:
    “尝尝?”他袖口带起的风掀开蒸笼,豆沙包的甜香混著肉香扑面而来,惊得老人慌忙扯住要伸手的孙女,却见道人已將雪白的馒头掰成小块,塞进她颤抖的掌心。
    “吃吧。”
    迟疑中,老人无奈点头。
    姜婷婷这才把馒头餵进嘴里。
    “老人家缘何到此?”俞珩问道。
    “我们生活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小镇,李家严苛,我上供不起,便被欺凌,叶小哥来了之后,我们的情况有所好转”,老人面带担忧,
    “但是他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回到镇中了,听说古心镇有人传法,孩童包吃住,我就带著孙女来此。”
    俞珩连连点头,若有所思。